10月29日,俄羅斯表示,為回應烏克蘭使用無人機攻擊俄羅斯艦隊,俄方無限期中止參與7月達成的黑海谷物協議。此舉引發烏克蘭、北約和歐盟的強烈抗議,而從中斡旋達成這項協議的聯合國和土耳其則在爭先恐后地挽救這一局面。
“西方和俄羅斯之間總歸需要建立一個溝通渠道,土耳其能夠擔當中間者斡旋者,確實有自身獨特的優勢。”上海大學土耳其研究中心執行主任楊晨10月30日在第三屆復旦中東研究論壇的土耳其研究分論壇上表示,“首先是它的地緣戰略位置,其次是蒙特勒公約將黑海變成了一個有限進入的區域。”
黑海谷物協議雖暫時破裂,但土耳其還是抓住了俄烏沖突提供的地緣政治機遇,尤其是在能源領域,土耳其正在借助俄羅斯,渴望實現歐亞大陸“能源樞紐”的野心。
當地時間2022年7月5日,土耳其伊斯坦布爾,鋪設黑海天然氣管道的“卡斯特羅”號通過博斯普魯斯海峽。該船將把計劃在黑海輸送5400億立方米天然氣的管道放到深海海底。本文圖片 人民視覺
“能源樞紐”夢想
土耳其一直對黑海谷物協議的達成引以為傲。但10月29日,土耳其一名安全消息人士對法新社表示,俄羅斯在宣布退出協議之前并沒有“正式通知”擔保人土耳其。
據法新社報道,協議生效以來,已有超過900萬噸烏克蘭谷物獲準出口。然而,受制裁等因素影響,俄羅斯糧食和化肥出口仍不通暢。俄羅斯常駐聯合國代表瓦西里·涅邊賈此前曾表示,考慮到涉及俄羅斯的部分協議未得到有效落實,俄方不排除拒絕協議延期。
苦心斡旋的谷物協議破裂,并沒有影響土耳其趁著俄烏沖突的風頭“刷存在”。隨著俄羅斯天然氣遭“封殺”,歐盟各國正爭先恐后地尋找替代來源,土耳其也希望為歐洲人過冬“助一臂之力”。就在俄羅斯宣布撤出黑海谷物協議前一日,埃爾多安在“土耳其世紀愿景”的發布儀式上稱,土耳其將通過“土耳其溪”向歐洲輸送俄羅斯天然氣。
今年7月,歐盟委員會主席馮德萊恩訪問巴庫,表示能源豐富的阿塞拜疆是一個可以幫助彌補能源短缺的國家,因此“歐盟決定從俄羅斯轉向更為可靠、更值得信賴的合作伙伴。”據“美國之音”報道,阿塞拜疆已經將其對歐洲的天然氣供應增加了約三分之一,天然氣通過穿越土耳其抵達希臘的塔納普管道輸送,與歐洲的管道網絡相連。
中亞的土庫曼斯坦也擁有大量天然氣儲備,7月,土耳其表示有意將天然氣從土庫曼斯坦經阿塞拜疆輸送至土耳其,繼而供應歐洲,這需要提高塔納普管道的輸氣能力。此外,土耳其還考慮從伊拉克北部向土耳其輸氣,但尚未進行管道建設。與此同時,希臘和保加利亞之間新落成的天然氣管道“改變了依賴俄羅斯的能源安全游戲規則”,這條管道同樣由阿塞拜疆供氣,途經土耳其。
土耳其資源稟賦有局限,國內能源供需缺口巨大,但管道過境國的優勢,讓土耳其有了成為能源樞紐的可能。能源樞紐相當于一個能源配送中心,擁有存儲設施,并且有能力成為能源交換機,將天然氣轉售給不同的買家。
當地時間2022年10月13日,哈薩克斯坦阿斯塔納,第六屆亞信峰會期間,俄羅斯總統普京和土耳其總統埃爾多安握手。
俄羅斯再給土耳其“打氣”?
俄羅斯能源出口的多元化成為土耳其能源管線重要的建設契機。得益于優越的地理位置,土耳其在保障俄羅斯能源出口多元化戰略中處于關鍵地位,也是分化西方制裁、保住南歐天然氣市場的要塞。
“直到今天土耳其的天然氣都沒有辦法自主供應。”西北大學中東研究所副教授王晉在論壇上指出,“土耳其在黑海邊上有幾塊小油田,供應當地省份可能沒問題,但是在整個土耳其國內市場內部,80%以上的天然氣都來自于俄羅斯,所以土耳其與俄羅斯的能源關系非常緊密。”
本月早些時候,俄羅斯總統普京與埃爾多安都出席了在哈薩克斯坦舉行的亞洲相互協作與信任措施會議(亞信會議)。盡管外界不少聲音猜測埃爾多安可能會在會上繼續努力促成莫斯科與基輔之間的對話,但事實上基本無人公開談及烏克蘭問題,相反,普京的重點放在了一項潛在的能源倡議上。助力土耳其的“能源樞紐”夢想,俄羅斯要給土耳其“打氣”。
“如果土耳其和我們在其他國家的潛在買家感興趣,我們可以考慮在土耳其建造另一個天然氣管道系統,并建立一個天然氣樞紐,向第三國出售——當然,特別是歐洲國家,如果他們對此感興趣的話。”普京說道。
但此舉招致了西方批評。美國敦促土耳其不要成為“非法交易的安全避難所”,歐盟似乎也并不喜歡這個想法。法國總統馬克龍表示,考慮到歐洲的目標是獨立于俄羅斯天然氣,該提案“毫無意義”。
“土耳其是亞歐的門戶國家,地理位置可以發揮優勢,但現在從買方市場和賣方市場的關系來看,可能會有一些地緣障礙。”王晉指出,“另一方面,地緣政治紛爭也可能會影響土耳其的計劃。塞浦路斯、希臘、以色列和埃及四個國家把土耳其孤立了,對于土耳其來說,如果要真的把管道建起來需要先破這個局。土耳其想要發揮這個優勢,首先自身的地緣環境就要發生大的變化。”
楊晨也表示,若俄烏沖突烈度進一步上升,土耳其的平衡外交手段與斡旋者身份也可能遭到質疑。“若俄羅斯和北約之間沒有爆發直接軍事沖突,那么土耳其依然可以在各方之間平衡游走,但是如果未來俄羅斯與西方關系在相當長的時間內變得更加緊張,如果北約直接與俄羅斯進行對抗,土耳其對于西方能否堅持平衡外交是一個非常大的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