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地時間10月31日,土耳其伊斯坦布爾首席檢察官菲丹(Irfan Fidan)的辦公室發表聲明,稱《華盛頓郵報》專欄作家賈邁勒·卡舒吉10月2日一進入沙特駐伊斯坦布爾領事館,就因被掐住喉嚨而致死。隨后,他的尸體被肢解和銷毀。
10月13日,美國總統特朗普表示將因此事而嚴懲沙特。10月14日,沙特阿拉伯衛星電視臺總經理圖爾基·阿爾達克希爾稱,沙特決策層已經討論了30多種潛在反擊措施,全球都將遭殃。如果80美元的油價就讓特朗普不爽,誰都不該排除油價上漲至100、200美元的可能性。當日,國際石油價格跳漲2%。
石油武器成名于1973年10月的第四次中東戰爭,引發了第一次石油危機。但今天沙特如再一次使用石油武器,受傷害最大的不是美國,而是包括中國在內的廣大石油進口國和已經風聲鶴唳的世界經濟,并最終會給沙特自己帶來巨大沖擊。
誰是沙特石油武器的最大受害者
當前的國際石油形勢與45年前相比,發生了根本的變化,維護國際石油市場的穩定、不能使用石油武器,應成為國際社會的共識。
沙特是世界最大石油生產和出口國之一,在國際石油市場擁有舉足輕重的地位。2018年1月1日,沙特探明石油儲量為2662億桶,世界第二,占比15.7%。2018年9月,沙特原油產量為1051.2萬桶/日,排名世界第三,原油出口量約750萬桶/日,是歐佩克的老大,約占歐佩克原油產量的32.09%,世界原油產量的10.63%。
目前,除仍凈進口原油外,美國已成為石油產品的凈出口國。2018年上半年,原油成為美國最大的石油出口品,日均為180萬桶,6月份達到創紀錄的220萬桶/日;同期,美國中間餾份油的日均出口數量為130萬桶,車用汽油的出口數量為91.3萬桶/日。
2017年,美國石油對外依存度已下降到19%,681.1萬桶/日凈進口的原油中,來源于加拿大的占45.41%,為309.3萬桶/日;波斯灣國家為171.3萬桶/日,沙特94.9萬桶/日。2018年7月,美國無論是凈進口或是從沙特等波斯灣國家的原油進口數量,都在下降。自2012年以來,美國就沒有進口伊朗原油。
2018年7月,美國從沙特凈進口的原油為87.6萬桶/日。由于美國最大的煉油企業莫蒂瓦公司,為阿美公司全資擁有,煉油能力為60.3萬桶/日,這就是說沙特出口原油的絕大部分供應自己的煉廠。
以上數據可以看出,如果今天的沙特使用石油武器,對美國實施石油禁運:一是影響的將主要是自己在美國投資的煉油企業;二是,2018年上半年日均原油出口為180萬桶,美國自產原油完全可以抵消沙特禁運的影響;三是美國擁有6.6億桶戰略石油儲備,動用能力為400萬桶/日。因此,除因國際油價上漲會引起美國國內連鎖反應外,不會導致如同1973年10月那樣的石油供應短缺和恐慌,不會對美國產生直接和根本性的傷害。
2017年,國際石油市場一個標志性事件,就是中國超過美國成為世界第一大原油進口國。以中國和印度為代表的亞太地區、非洲和歐洲,2017年石油消費增長分別為3%、2.5%和1.9%。除非洲凈出口石油外,亞太和歐洲都是石油凈進口地區,石油對外依存度高達77.21%和76.51%,其中中國約為70%,印度為81.56%,日本、韓國、德國、法國、意大利和南非等國都是100%。
沙特是中國第二大原油進口來源國,2017年出口5218.39萬噸原油,占中國進口原油的12.40%。這也就是說,如果沙特使用石油武器,直接受到沖擊的將是中國、印度、南非等發展中石油進口國,歐洲、日本和韓國等工業化國家也會遭殃。
沙特無法承擔石油武器的副作用
需特別指出的是,與2017年以來石油價格不斷上漲相伴隨的是美元持續升值,很多發展中國家的經濟已處于風雨飄搖之中。2017年初執政以來,特朗普政府一系列“美國優先”政策,引發全球貿易爭端,世界經濟已處于風聲鶴唳之中。世界銀行根據兩次石油危機的數字統計認為,如果世界原油價格上升10美元/桶并持續一年時間,則世界經濟的年增長率會下降0.5%,發展中國家會下降0.75%。
但是,盡管當前國際石油市場更多需要的是穩定,但石油武器對沙特仍是一把會自戮的雙刃劍。
2016年4月,沙特頒布《愿景2030》,開展雄心勃勃的經濟改革,要擺脫對石油的依賴,阿美公司將擇機推向資本市場,沙特需要一個穩定的國際石油市場,與中東和世界主要國家保持良好關系。目前,沙特介入了也門和敘利亞的內戰,與伊朗交惡,圍堵卡塔爾,與加拿大關系惡化。
記者事件后,沙特股市大跌,重大投資項目面臨流產,很多知名人士和企業宣布不參加“沙漠達沃斯”未來投資會議,西方七國聯合要求沙特說明記者事件的真相。特朗普宣稱,他曾告訴過沙特國王,如沒有美國的支持,沙特政權維持不了兩周。這句話雖然令人刺耳,但較大程度上說明美沙關系的現實。因此,當前和未來經濟發展、外交和政權維系等一系列需要,都不允許沙特使用石油武器。
今年以來,特朗普四次發推特,指責歐佩克推高油價。如果此時沙特使用石油武器導致油價大漲,將引發美國社會的憤怒,美國國會和特朗普極有可能通過NOPEC法案,從而給歐佩克帶來滅頂之災,其后果是沙特無法承受的。
一段時間以來,行業都在討論石油時代終結的話題,很多國家也在為此做準備。國際能源署和歐佩克本身,十分憂慮2017年以來油價的不斷上漲,預測2019年世界石油消費將下降。因此,再一次使用石油武器及帶來的油價暴漲,有可能將加速上述進程,自1965年以來成為世界第一大能源的石油可能會過早喪失其地位。
扎基·亞馬尼是世界石油史的傳奇人物,曾擔任沙特石油大臣長達25年,親自領導了1973年10月石油武器的使用并一手導演了1986年的油價暴跌,長時間一度是沙特和歐佩克石油政策的靈魂人物。
正是親身經歷國際石油市場20多年的動蕩,亞馬尼認識到,必須努力將國際石油價格保持在合理的水平,否則沙特會同世界上很多資源豐富的石油生產國一起,坐在賣不出去的巨大石油湖上。
沙特年輕的當權者,應該認真聽聽其前輩的教誨,領會石油武器真正的含義,否則最終受到傷害的只能是沙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