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新疆的“伊犁能源煤制油項目”近日主動叫停。
由于被列為“十三五”期間重點新建項目及示范任務,該項目的叫停引發極大關注。記者采訪了解到,生存艱難不是該項目的個別遭遇,波折背后折射出的是整個煤制油產業面臨的現實困境。
推進了近10年、累計完成近半投資,位于新疆的伊犁能源100萬噸/年煤制油示范項目(以下簡稱“伊犁能源煤制油項目”)卻在近日主動叫停了。
“在煤化工產品用煤成本居高不下、國際油價波動較大,且稅費成本存在重大不確定性的背景下,公司按照目前的產品結構繼續建設大型煤化工項目的經濟風險較大。”伊泰B股公告顯示,結合實際情況,伊犁能源煤制油項目的產品方案及生產工藝路線存在較大難度,因此決定暫緩開工建設。
由于被列為“十三五”期間重點新建項目及示范任務,該項目的叫停引發極大關注。多位人士向記者證實,生存艱難不是該項目的個別遭遇,波折背后折射出的是整個煤制油產業面臨的現實困境。
煤價油價兩頭壓
消費稅再添成本
作為國家能源戰略技術儲備和產能儲備,煤制油肩負保障能源安全重任,項目往往投資數額大、建設周期長、門檻要求高。據悉,伊犁能源煤制油項目規劃總投資160.68億元,于2015年6月通過股東大會審議,2017年7月取得國家發改委核準批復,截至去年底仍處于在建期。至此,其已累計投資71.10億元。
公告顯示,項目被“叫停”的原因主要有三個:一是用煤成本居高不下。自2020年下半年以來,原煤價格屢創新高,公司現有煤化工項目原煤成本從2018年占總成本的35%,上升至目前的約60%。預計今年國際煤源緊張、價格高企的局面仍將延續。
二是原油價格不確定性較大。從2021年開始,國際油價由歷史性低位緩慢上升,但目前看來全球經濟數據仍顯疲軟,短期內需求前景難以迅速改善。基于對原油需求及價格的預期和判斷,繼續建設大型煤化工項目的經濟風險較大。
三是稅費成本存在重大不確定性。據相關要求,如將全部液態產品都比照石腦油繳納消費稅,預計項目每年需繳納21.44億元,每噸產品僅消費稅稅負占銷售價格比例就將高達42%,產品將不具有競爭力。
“原料是煤、產品是油,煤制油項目因此受到煤價、油價雙重影響。”中國石油和化學工業聯合會煤化工專委會副秘書長王秀江介紹,在煤價區間約500-600元/噸的情況下,國際油價保持在60-70美元/桶,煤制油項目才可達到盈虧平衡點。“記得2020年左右國際油價低迷,整個產業一度飽受沖擊。近兩年油價回升,結果煤價漲幅又比較大,企業壓力依然不減,不止伊泰一個項目陷入困局。”
在煤價、油價兩頭擠壓的情況下,消費稅進一步增加了成本。記者了解到,為煤制油項目減稅已在全行業呼吁多年,相關方面多次提交改革方案,但目前依然無果。
更深層的原因
是自身競爭力待提升
從更多項目的表現,亦可看出煤制油項目運營的不易。以伊泰為例,在叫停伊犁能源煤制油項目之前,其已于2021年初主動停止推進甘泉堡200萬噸/年煤制油示范項目,主要理由同為經濟風險較大。再如,已向上交所遞交科創板上市申請的中科合成,技術水平處于國際領先地位。但招股書顯示,2019年、2020年和2021年營收分別為12.89億元、9.56億元和10.68億元,這使其成為申報者中為數不多業績基本停滯的公司。
另據統計,截至2022年上半年,煤制油項目共投產8家,總產能823萬噸/年,但產量僅為357.2萬噸。對照國家能源局印發的《煤炭深加工產業示范“十三五”規劃》確定的到2020年預計建成1300萬噸/年的規劃目標,總體進展也滯后了。
“客觀來看,項目運行受到煤價、油價及稅收政策等多方因素影響,在完全市場化條件下,這類項目經濟競爭力不強。一個是直接開采獲得,一個先采煤再轉化加工而成,煉油較煤制油的成本優勢更明顯。”石油和化學工業規劃院能源化工處副處長朱彬彬表示,煤制油產業的重要性主要體現在戰略意義上,相關產品究竟以何種方式進入以常規油品為主的市場,直接影響著項目經濟性。“當前煤制油產業規模在油品市場占比偏小,尚無法建設獨立的銷售體系,需要共用常規油品下游銷售系統。在成品油供應寬松的條件下,煤制油企業處于不利的市場地位。”
一位不便具名的企業人士告訴記者,現有煤制油項目多在年產100-400萬噸規模,相比大型煉化一體化項目,裝置規模小且布局分散,難以規模化開發下游產品,副產品不易集成化利用。產品結構過于單一,導致競爭力受限。“而且這些項目集中在煤炭資源富集地,遠離東部沿海等終端消費市場,不管是前期建設,還是后期產品運輸成本、銷售周期等,都沒法跟石油化工相比。如何揚長避短,從根本上增強核心競爭力是關鍵。”
應揚長避短
發揮產業獨特優勢
困難重重,煤制油產業要不要繼續發展?在多位業內人士看來,答案是肯定的。
“煤制油產業是對煉油工業的重要補充,‘十四五’規劃更是明確,做好煤制油氣戰略基地規劃布局和管控。從保障國家能源安全角度來說,我們需要掌握這項技術,以此來補充我國石油核心需求缺口。沒有持續運行的示范項目,技術研發、裝備升級、人才積累等工作就沒有基礎、缺乏實踐。”王秀江呼吁,維持項目建設運營的積極性才能保有一定產能。
上述企業人士表示,我國的煤直接液化、間接液化技術處于國際領先水平,一批重大工程已實現“安穩長滿優”運行,能耗、水耗及排放水平持續優化,這些均是產業可持續發展的基礎。“煤制油產品有自己的特點,相比煉油產品,硫化物含量更低,具備環保優勢,既能制備超清潔的汽油、柴油等,也能差異化開發其他高附加值產品。”
對此,朱彬彬建議,做好產業銜接融合。“煤制油與常規油氣產業的融合方式需要頂層設計。除煤制油項目生產成品油這一模式,企業也可以探索煤制原油送現有煉廠價格這一模式,充分結合現有煉廠規模經濟、油源豐富、調和空間大、銷售渠道穩定等優勢,更好發揮煤基油品性能特點和價值潛力,但這一模式中間價格的形成機制需要設計。”
“同時,還要主動自救。例如,平時通過聯產其他化學品形成補充,有需要時候再頂上多產油,靈活運轉構建獨具特色、綜合成本低的煤基產品體系。”王秀江還提出,考慮到產業的特殊性,政策層面應給予更多支持。“比如行業呼吁多年的消費稅問題,并不是說完全減免,而是根據實際酌情處理。比如,高油價情況下產品經濟性上來了,稅費就不用減免,油價處于60-80美元區間時適當減半,油價真正低于60美元、項目到了生死存亡邊緣再減免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