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區鋼鐵、建材、化工等六大高耗能行業碳排放占全區排放總量高達80%;能源結構‘一煤獨大’問題突出,煤炭消費占比高出全國25.2個百分點,導致單位能源消費碳排放高達2.29噸。產業和能源結構短期內難有較大轉變,高能耗、高碳化發展路徑依賴明顯,控溫降碳面臨較大結構性壓力。”近日印發的《內蒙古自治區“十四五”應對氣候變化規劃》(下稱《規劃》)直指嚴峻現實。
內蒙古是典型的化石能源大區,“倚能倚重”的發展方式,在帶來經濟增長的同時也埋下隱患。截至2020年,其單位GDP碳排放和人均碳排放已達全國平均水平近4倍。為此,該區率先拿出應對氣候變化專項方案,力爭實現碳排放增量和強度雙控制。
01 能耗剛性增長帶動碳強度水漲船高
2020年,內蒙古碳排放量居全國第四。全區碳排放強度較2015年不降反升13.86%左右,對標國家2030年碳強度下降65%的目標任務,面臨著“還欠賬、趕進度、控總量、降強度”等多重壓力。
在此背后,產業結構重型化、能源結構高碳化的特征明顯。“能源和原材料工業及高耗能高排放行業存量大、比重高,可再生能源成為主體基礎仍待發展,對沖降碳作用尚不充分。”《規劃》稱,內蒙古碳排放總量大、能源供給仍在增長、火電領域脫碳困難,“未來隨著經濟發展、人口增長、城市化推進,碳排放仍將呈增長趨勢。”
高碳并非一日累積。一位熟悉情況的當地人士告訴記者,“十三五”時期,國家給內蒙古下達的目標為單位GDP能耗下降14%,2020年能源消費總量控制在2.25億噸標準煤。但“十三五”前三年,上述兩項指標就已超控制目標,分別上升4.7%、2.32億噸標煤。“沒有一個盟市完成能耗強度下降目標,能耗剛性增長,必然導致碳強度水漲船高。不可否認,內蒙古承接了一批現代煤化工、高水平煤電等項目,為保障國家能源供應,在客觀上推高了排放。但也不能回避‘兩高’項目生產旺盛,導致存量能耗集中反彈的現實。”
煤炭等能源產品具有價格優勢,進一步導致粗放用能現象突出。石油和化學工業規劃院副院長李志堅舉例,近幾年大批量上馬的焦化、燒堿、合成氨等傳統項目,不但占用了當地過多的能耗指標,且部分項目的能效水平長期低于全國平均水平。“其中有不少產品,實際消費量已出現穩中有降。也就是說,項目上得多,需求并無大幅增長,由此留下大量排放更是得不償失。”
02 主抓煤炭消費減量、新能源倍增工程
《規劃》圍繞構建綠色低碳產業體系、清潔低碳現代能源體系、強化能源節約源頭控制等任務,分別明確重點工作。 作為富煤大區,內蒙古“十四五”期間將不再審批焦炭(蘭炭)、甲醇、乙二醇等新增產能項目,確有必要建設的,也要按照“減量替代”原則,落實壓減產能和能耗指標要求。除國家規劃布局和自治區延鏈補鏈的現代煤化工項目外,原則上不再審批新的現代煤化工項目。到2025年,全區煤炭消費比重要降至75%以下。 “建設一批能源資源高效轉化項目,可發揮化石資源優勢、帶動地方經濟發展,對于內蒙古這樣的資源型地區尤其必要。問題在于,過于粗放的發展方式、過多低端產業項目,長期浪費了能耗和排放指標。”李志堅提出,應把產業要素盡量向高端方向集中,在耗費同等能源資源的條件下創造更多價值。對于不符合國家產業政策、規劃等要求的項目,則應堅決停批、停建。 一手抓高碳項目減量,一手抓可再生能源增量。“目前,全區1/3左右的電力裝機來自新能源,‘十四五’期間將最大限度以新能源來滿足新增用能需求。”內蒙古自治區政府參事杭栓柱介紹,“新能源倍增工程”已列入全區十大工程。光伏發電重點布局在沙漠荒漠采煤沉陷區、露天煤礦排土場,風電重點在資源條件較好的延邊地區推進連片開發。 按規劃,內蒙古將建設包頭市、烏蘭察布等千萬千瓦級新能源基地。到2025年,新能源將成為電力裝機增量的主體能源,新能源發電裝機占比超過45%,年減排二氧化碳2億噸左右。同時配套儲能、氫能開發利用,力爭儲能裝備生產規模達到1000萬千瓦時,綠氫生產能力達到50萬噸以上。
03 實現降碳目標需要“兩條腿”走路
內蒙古經歷的困與紓,也是多個化石能源富集地的縮影。尤其是產業、能源結構相似的寧夏、山西、陜西等地,探尋降碳出路迫在眉睫。 “寧夏積極開展煤炭等量、減量替代,大力發展新能源產業,但因寧東基地近年來投資持續增長,能源與產業結構高碳排放特征持續顯現。”一位來自國家應對氣候變化戰略研究和國際合作中心的專家舉例,碳排放強度目標既受“分子”二氧化碳排放影響,也受到“分母”GDP總量影響。寧夏經濟總量較小、增速較緩,同時又承擔著國家能源戰略儲備、西部生態安全屏障等重任。“重點發展的煤化工等高耗能產業,導致分子不斷擴大,分母小且增長慢,對碳排放的拉動遠遠大于對GDP和工業增加值的拉動,從而加大碳強度下降難度。” 早前在接受記者采訪時,陜西省榆林市發改委能化中心副主任胡濱坦言,榆林作為一個成長型的資源城市,如何實現低碳化發展是當前面臨的最大苦惱。“以現代煤化工產業為例,既要讓項目能耗降至全省平均水平,還要把分母做大,產品必須走高端化路線。在淘汰落后產能、實施騰籠換鳥的同時,下一步還能怎么做,我們仍在探索。” 在國家氣候變化專家委員會委員潘家華看來,基于化石能源在我國能源消費中的主體地位,轉型過程難免存在巨大慣性,遇到各種“磕磕絆絆”也屬正常。因此,改變所需的推動力量很大,改變的速度也會較慢。“一是提高能效,通過改良型技術,在提供同等能源服務的情況下走向低碳。二是顛覆性轉型,如風電、光伏和水電等提供了同品質的電力,但徹底與碳無關。實現降碳需要‘兩條腿’走路,同時要意識到各個行業和地區存在差異,沒有必要齊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