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今年8月13日,一個突如其來的消息震驚了全世界。在美國的撮合下,以色列和阿拉伯聯合酋長國(阿聯酋)達成了一項“歷史性的和平協議”,雙方同意實現“關系全面正?;?rdquo;。兩國決定,互飛定期直航航班,互設大使館,互派大使。雖然在此之前雙方已經存在實際往來,正式建交只是將交往內容形式化、公開化,但是,這一步無疑為以色列拓展和深化在中東的區域地位,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以色列是阿拉伯國家的宿敵。此前,以色列只與埃及和約旦保持外交關系,阿聯酋成為與以色列建交的第三個阿拉伯國家。因此,唐納德·特朗普聲稱自己應該為此獲得諾貝爾和平獎。
那么,以色列與阿聯酋建交的背后存在著什么樣的玄機與博弈呢?這一新的突發事件,會對石油帶來什么影響呢?它會是中東走向和平的一縷曙光嗎?
阿聯酋的抉擇
在阿拉伯世界中,阿聯酋的實力其實并不遜色于沙特。這個優勢尤其體現在阿聯酋的經濟上。2018年,阿聯酋GDP就高達4326億美元,人均GDP為4.15萬美元,2019年實際增長1.7%?!度蛸Q易數據與展望》報告的數據顯示,在整個中東、北非國家中,僅有沙特和土耳其的經濟能夠與阿聯酋匹敵。所以,阿聯酋在中東地區是個很有分量的國家。
以色列自1948年立國以來,阿拉伯國家始終將其視為“不共戴天的敵人”,為此爆發了5次中東戰爭?,F在,阿聯酋卻接過了以色列的橄欖枝,愿意與以色列建交,將以色列視為平等的鄰邦,承認以色列人在中東定居的合法性。雙方由敵到友,無疑是兩國關系乃至整個中東政局的一個重要轉折點。
阿聯酋是OPEC成員國中的一員,石油是阿聯酋經濟增長的主要推動力。過去4年來,阿聯酋政府一直致力于實行經濟多元化政策,為此采取了一系列措施。即使如此,石油收入依然占據阿聯酋GDP比例的30%。阿聯酋政府期望這一比例在2021年能夠降至20%。
但是,今年年初以來,阿聯酋受到了來自疫情以及“石油價格戰”的雙重打擊。根據阿聯酋央行的預計,在2020年,阿聯酋經濟將面臨3.6%的萎縮。
因此,阿聯酋需要一個良好的國際環境,提升經濟。近年來,美國在中東的激進做法,也促使像阿聯酋這樣的中東國家開始站隊。權衡利弊之后,阿聯酋決定擁抱西方,選擇與美國的盟友——以色列和解,似乎是個很好的選擇。
作為一個海灣富國,一個伊斯蘭教遜尼派的強國,阿聯酋與以色列的建交,可能會引起其他伊斯蘭教遜尼派的阿拉伯國家效仿。
美國的轉變
自上臺以來,唐納德·特朗普一改奧巴馬時期的外交策略,讓美國積極參與中東事務,并給予以色列最堅定的支持。以色列實際占領的耶路撒冷,是猶太教、基督教和伊斯蘭教都視為圣城的敏感地點,是以色列、巴勒斯坦和阿拉伯國家的必爭之地,是特朗普之前的歷屆美國總統都不敢輕易觸碰的死結。然而,在其猶太人女婿賈瑞德·庫什納(Jared Kushner)的慫恿下,特朗普冒天下之大不韙,竟然承認耶路撒冷為以色列的首都,并把美國大使館搬到了耶路撒冷;特朗普當局還正式承認以色列對戈蘭高地的主權;美國還在敘利亞南部留下駐軍,以掩護以色列的側翼。
在2015年伊核協議簽署后,伊朗獲得了大量的經濟利益,正在積極對外擴張,并構建伊斯蘭教什葉派之弧,這些都讓以色列和伊斯蘭教遜尼派的阿聯酋深感不安。中東問題一直是美國共和黨關注的焦點。特朗普總統作為共和黨的一個代理人,便于2018年推翻了由美國民主黨策劃和簽署的伊核協議,并于此后,開啟了對伊朗的全方位制裁。伊朗石油出口由過去每天250萬桶銳減至如今的7萬桶。美國更在大家意想不到的時候刺殺了伊朗海外擴張的領軍人物:蘇萊曼尼。這一事件石破天驚,一石激起千層浪,攪亂了本已十分混亂的中東局勢。
美國的一系列做法與石油有關。
特朗普是一個商人出身的總統,而不是官僚體系的“產物”。所以,他并不像普通政客一樣瞻前顧后。相反,他講究的是效率以及實效,他不追求虛無縹緲的概念,而是緊盯數字結果。如今的美國,早已由原先的石油進口國,轉變為石油出口國。2019年,伴隨著原油日產量接近1300萬桶,美國的頁巖油技術革命幫助美國成為全球最大的原油出口國之一。為了石油選票,也為了維持石油出口地位和石油經濟,特朗普撕毀了美國民主黨總統奧巴馬政府達成的《巴黎氣候協定》。
然而,今年年初以來,由于新冠肺炎疫情的蔓延,尤其是負油價的影響,美國頁巖油生產行業陷入停頓。隨著一些油井關閉,石油生產鉆井平臺閑置,一些石油企業倒閉,石油工人被解雇,業內多數人都認為:美國數十年以來最為嚴重的石油衰退正在發生。英國保誠集團旗下的PGIM公司固定收益部首席經濟學家內森·席恩斯(Nathan Sheets)就表示:“如果就業率回到幾年前的低位,油價的持續下跌會使得該行業失去50000~75000個工作崗位 。” 事實上,低油價已經導致包括油田服務在內的美國石油行業損失了多達200000個工作崗位。這大約是該行業雇用的勞動力總數的三分之一。
中東局勢與石油未來的走向
石油行業,為美國提供了大量就業,創造了大量的出口,貢獻了不少GDP,是美國經濟的支柱之一。毫無疑問,如果美國經濟想要快速復蘇,石油的景氣與否占了很大的分量。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日前發布最新報告預計,新冠肺炎疫情將導致今年全球石油需求同比下降約8%。三菱日聯金融集團(MUFG)指出,在不考慮新冠肺炎疫情“反復”的情況下,預計今年全球的石油需求,將減少至9200萬桶/日,到明年第三季度日均石油需求量才有望回升至9860萬桶。目前看來,新冠肺炎疫情帶來的破壞性影響,至少將延續到2021年,這將導致消費端出現結構性轉型,從而令石油需求回升放緩。MUFG認為,即使在2022年后,石油需求要想回到疫情前的水平,都可能出現“極大變數”??v觀歷史,當全球石油需求總量不變乃至減少,而石油供給卻大幅增加的時候,似乎沖突乃至戰爭往往是最能帶來石油價格上漲的最有效的手段。
美國強力撮合伊斯蘭教的遜尼派阿拉伯國家與以色列逐步建交,標志著美國在中東的陣營正在進一步擴大。美國為了確立自身的石油霸權,拉升石油價格,拉動美國石油行業,刺激經濟和就業,可能會在這一親美陣營建立和鞏固之后,就在中東發動一場戰爭,矛頭將直接指向伊斯蘭教的什葉派國家——伊朗。參考之前海灣以及阿富汗戰爭的規模,戰爭發動之后,石油價格勢必大幅提升,甚至重回90~100美元/桶年代,爆發之時則可能更高,之后沖高回落。
戰爭將至?
其實,戰爭的信號已經十分強烈了!除了刺殺蘇萊曼尼將軍等一系列對伊直接軍事行動之外,今年8月14日,美國向聯合國安理會提交了延長對伊朗武器禁運決議草案,但遭到了聯合國安理會的反對;8月20日,美國轉而要求聯合國安理會對伊朗啟動2231號決議涉及的“快速恢復制裁”機制,卻也同樣立即遭到了包括盟國英國、法國、德國等在內的伊核協議其他所有相關方的一致反對,這一機制沒有實現。
但是,美國會就此罷休嗎?不會。除了石油價格拉動自身經濟之外,石油美元霸權也是一個促使美國必須聯合其他勢力對伊朗動武的主要動因。石油主要以美元來定價,買石油主要用美元來進行結算。這也是全世界各個國家都把美元當作儲備貨幣的一部分原因。正是基于這個基礎,美國才可以在每次遇到危機的時候,都能放心地大肆印鈔,讓世界上的其他國家為其買單。
但是,這種曾經牢不可摧的石油美元體系,正在遭遇來自中國、俄羅斯、歐盟和伊朗的挑戰。我國正在向伊朗等多個石油出口國,使用人民幣結匯等方式來購買石油,被視為一步一步地“侵蝕”石油美元霸權的地位。在這樣的背景下,掐斷伊朗石油供給,遏制石油人民幣,就成了美國維持石油美元的必由之路。
伊朗的崛起,對于美國可能是致命的毒藥。因此,無論是特朗普還是拜登上臺,伊朗都是美國在最近幾年必須拔掉的眼中釘、肉中刺。
最后,就在人們誤判以色列與阿聯酋建交可能為中東地區和平帶來希望之時,中東地區依然遠離和平的曙光。同樣,特朗普的諾貝爾和平獎的美夢,也難以見到曙光!正好相反,阿聯酋與以色列的建交,可能正是特朗普謀殺伊朗的布局,是中東地區大開殺戒的前夜。
(作者系中央建言獻策專家組財金組秘書長、北京約瑟投資有限公司董事長)
(本文刊發于《中國經濟周刊》2020年第16期)